這話說到成王心裏去了。

四人臉上都有點訕訕的。

若是之前去投奔，尚有幾分風骨，以及在微時投奔，說起來，也是他們慧眼識人，並且十分膽量，而現在，在馮璋上升之勢時再攀附去，難免就有點……

成王現有點後悔自己猶豫了太久，籌算了太久，遲疑的太久，現在倒好，進不好去攀附，退也退不成了。

於是便嘆息起來。

定遠侯與齊尚書倒還好，他們畢竟是後來的，倒沒多少的感慨，只是成王和寧王想到這境遇，的確是有點說不清的郁悶了。

定遠侯的心情很覆雜，一方面擔憂阿金，一方面又想到他日馮璋若取天下，阿金若能有一席之地，以後封侯拜將也是遲早之事，阿金又深得馮璋重用和信任，連上京救路遙之時都帶著他。

馮璋能給阿金的更多，知遇之恩，相攜之情。而他這個父親，這個定遠侯的爵位，只怕他也不稀罕什麽了。

然而最沮喪的是，他空有一個侯爺之位，想要讓給阿金，也不是想讓就讓。而阿金只怕更不稀罕要。

定遠侯聽著茫茫的廝殺之聲，心中更是茫茫，無可歸處的惆悵。

他希望阿金不要重覆自己的命運，可是阿金比他更有決斷力，而馮璋也不是路顯榮，想必，定有一個傳奇的不一樣的人生吧。

想到酸楚之處，眼眶之中也禁不住熱意。又想到家眷，如今在京城也不知道是何處境。

他現在人在晉陽，若是以後京城與晉陽對峙，烈火所烹的油會不會濺到他家眷的身上，真的一無所知。

他不能被用於晉陽，也不能離開晉陽，舍不得離開，因為阿金，京城回不去。而……天下茫茫，他又能去哪兒呢？！

齊尚書雖然擔憂，但是戰事之事上，他的確沒有多大的想頭，坐了一會便禁不住年歲大，開始打瞌睡了。

老黃扶著他進了內室，蓋上厚被子，守著他睡去了。

其餘三人卻在堂屋之中枯坐了一晚上，直到天漸漸明了。

太陽慢慢的升了起來，顯得那些水滅的火和煙還濃烈，廝殺聲已經平息了。過不久，等太陽徹底的升上地面的時候，連煙和火都漸漸的沒有了。

成王坐不住，道：“我去碼頭上打聽些消息……”

“兄長，這種時候，我隨你去吧……”寧王道。

“我也去……”定遠侯也站了起來。

三人不懼大年初一的寒冷，開了院子門出來，街上已經有不少百姓都出來了，皆在議論紛紛，可見一晚上也是沒睡的，但是因為事情不在晉陽，吊了一夜的心也平靜了下來，此時正在串門，看著熱鬧，漸漸的恢覆了些過年的氣氛，雖然還是有一點點的牽掛，但是，百姓們年還是要照過的。

走過街巷，只見王縣令帶著人正在到處安撫百姓，“……前線戰事已定了，晉陽大捷，大家都好好過年，戰線上的事，不影響城中生活，請安心！”

百姓得了消息，俱都一一松了口氣，笑著回家拜年去了。

三人走到王縣令車駕前。

王縣令看到他們，卻是笑了笑，表情極為輕松，道：“諸位晚上未睡？！”

“如何睡得著？大人也是一夜未睡，這麽大的事，大人只怕早得了消息安排，竟也一點都沒透出來……？！”成王道。

王縣令只是笑嘻嘻的，什麽也不說。

三人跟著他的車駕，一面安撫百姓，一面往碼頭上去了。

碼頭上已經有船回來了，有不少傷員被擡下了船，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去療傷，醫院裏的所有醫生全都出動了，駕了火堆，熱火朝天的開始治傷。

寧王遠遠的見到傷員，卻不見他們的哼聲，以為傷的很重，上前一看，才知他們臉上帶著笑，眼中全是欽佩，全無半分懼意。

這份膽識，就絕不是普通士兵能有。

幾人翹首以盼，很快就又有幾艘大船上岸了，小狗子笑嘻嘻的跳了下來，他臉上明明笑著，可是眼中，卻帶著幾分悍殺過後的血腥和銳氣。

他明明也才十來歲大，可是卻大踏步的走來，頗有大將之風，身上點點血漬，更顯得狂放。

迎面看到幾人等著，王縣令道：“三郡戰局如何？！”

“準備多時，自然一擊必勝，三郡已平定。”小狗子道：“我正趕著要向主子去匯報，你們去不去？！”

“去！”成王忙道。

王縣令也很高興，與小狗子並排走在前面，往草廬去了。此時他們也顧不得成王寧王，二人緊緊跟在他們後面。

定遠侯心有牽掛，想了想也跟上了。

一行人來到草廬，馮璋卻不見，吳帆攔住幾人道：“莫急，公主與主子還在江邊沒回來呢。”

小狗子停住腳，這才收了聲，卻是笑嘻嘻的，一點也不生氣，反而臉上全是高興勁兒。

等了好一會兒，龍才咆哮而已，帶著咱遙行去了。

盡管這情況已常見，可是，這個時候看到此景，還是無比的感慨。

路遙走的遠了，馮璋才慢慢的踱了回來，他看起來有點心事，腳步沈重，雖面無表情，卻依舊慢吞吞的走了回來。

步伐沈穩，並不顯輕浮，根本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。

孩子？！不，他早已經不是孩子了。就算是少年人，就算是普通人得知三郡大捷也不可能表現成這般的模樣。

看他，就隱隱的覺得，好像這些事，是勝是敗都不算是事似的。

寧王看著馮璋一步步踱了過來，看到幾人，便道：“王爺與侯爺既都來了，便一並進來旁聽吧……請！”

“城主請！”寧王成王忙應了，小心的跟在後面。

定遠侯也跟上了。

一群人進了草廬，馮璋自然毫無疑問的坐到了主位之上。

王縣令端了椅子讓眾人坐了下來，自己卻站到了馮璋身側。

小狗子奉上戰報，道：“幸不辱命，江夏郡最負隅頑抗，本欲招降，可他們抵死不降，只能多費了些時間，到天亮時才事定。江夏郡共斬首八萬餘，降者約二萬人，如今已準備陸續押回晉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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